区域国别学“三大体系”建设的内涵与路径

中国社会科学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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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陈杰

区域国别学成为交叉学科门类下的一级学科,不仅对于本学科发展有着重大意义,更是对习近平总书记发出的加快构建中国特色哲学社会科学重要号召的积极响应。随着2024年全国新一轮学位授权点申报启动,区域国别学将大规模地从目录走向落地,这意味着区域国别学“三大体系”建设亟待提上日程。

区域国别学学科体系建设

学科体系建设在区域国别学“三大体系”建设中具有基础性地位。区域国别学学科体系建设有两大重点,一是要科学合理地设置好二级学科体系,二是要构建能够胜任交叉学科人才培养重任的育人体系。

学科体系是一个层次化概念,包括处于最高层的学科门类体系、处于中间层的一级学科体系,以及处于基础层的二级学科体系。每个学科门类都需要若干一级学科支撑,每个一级学科也需要若干二级学科支撑。就区域国别学“三大体系”建设而言,二级学科体系的构建具有全局性影响。因为一旦确立二级学科体系,就要在这些二级学科的“轨道”上开展人才培养,进行学术研究,构建话语体系。虽然2024年1月国务院学位委员会区域国别学学科评议组在《研究生教育学科专业简介及其学位基本要求(试行版)》中提出了六大框架性二级学科的设置建议。但可以看到,在本轮区域国别学一级学科学位授权点申报中,二级学科设置在整体上呈现出名目繁多的庞杂局面,有的二级学科设置个性色彩非常浓,把相对较小的研究领域提升到较为宏观的二级学科层次。因此,若不进行统一规范,既不利于本单位人才培养,也不利于围绕二级学科进行校际对话,相当于为全国层面“有组织”建设教材体系、学术体系和话语体系设置了障碍。

区域国别学学科体系建设的另一个核心内容是育人体系建设。这门学科设置的初衷就是要培养高质量的区域国别研究人才。区域国别学育人体系既包括课程体系以及支撑课程体系的教材体系和师资体系,也包括契合区域国别学学科本质要求的实践体系。其中,当务之急是教材体系建设。

针对区域国别学学科体系建设的两大核心任务及相关问题,需要充分发挥国务院学位委员会学科评议组和学术共同体的作用。对于当前学科申报中出现的名目繁多的二级学科,区域国别学学科评议组应不断明确二级学科设置规范,尽可能确定最大公约数。在教材体系建设方面,可形成学科评议组和学术共同体联动局面,开展“有组织教材编写”。因为任何一个人才培养单位,都很难编写出一个二级学科的整套教材。对此,一个建议路径是,学科评议组可以先行确定每个二级学科的课程体系大体构成,再由全国性地域研究类学会协调本领域优势力量进行协同攻关。如中东研究方向的教材体系建设可由中国中东学会承担协调者角色,南亚研究方向的教材体系建设可由中国南亚学会协调,区域国别学理论与方法方向的教材体系可由高校区域国别学人才培养与学科建设联盟来协调。

区域国别学学术体系建设

学术体系建设是“三大体系”建设的核心内容,是一项需要久久为功的长期任务,难以“毕其功于一役”。学术体系主要包括知识体系、理论体系与方法体系三大部分。其中,知识体系是关键,从广义的角度来看,知识体系可以包含理论体系与方法体系。

知识体系的完整性与自主度决定了一个国家哲学社会科学的繁荣程度,是一国软实力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国际话语权竞争的底气所在。就区域国别学来说,域外知识体系是保障中国与世界更好互动的知识工具。中国的区域国别学在基础研究方面的目标是要建构完整且自主的域外知识体系。所谓完整性,是指要掌握域外全部区域与国家的各领域知识,没有重大知识盲区或盲点。目前,中国的域外知识体系在地域覆盖度、领域覆盖度、知识颗粒度方面都远远不够。所谓自主度,是指域外知识体系中由中国学者生产的具有原创性的那部分比重。通俗地讲,“自主”就是“产权”与“解释权”在我。目前,中国域外知识体系中的很大一部分“存量”,尤其是关于非西方国家的知识体系,是原来各个学科以译介方式从西方引进的,有的甚至是“整车进口”。未来,中国学者要有意识地加强自主域外知识体系建构。值得注意的是,建构的路径要重视基于海外实践的知识生产,把从实践中来与从文献中来结合在一起。

区域国别学知识体系可分为客观的域外知识体系与主观的域外知识体系。前者往往是经验性的、描述性的,不以研究者的价值观和立场所转移,后者则是一种阐释性、解释性的,会受到研究者自身价值观和立场的影响。例如,在描述一些国家的发展状况时,西方学者与中国学者可能会使用同样的事实与数据,但如何解释那些国家出现的发展问题,西方学者与中国学者的观点可能会有较大出入。从某种角度看,阐释性、解释性的域外知识体系构成了中国区域国别学的理论体系。需要注意的是,如果研究者仅仅依靠文献资料开展研究,脱离了研究对象,缺乏在场意识与互动意识,就会难以发现真问题和好问题,难以提出一系列新概念、新命题,而这些都是区域国别学原创性理论生产所需要的前提条件。

方法是知识和理论生产的重要助手,甚至是“利器”。区域国别学的方法体系,也是一个层次化概念,起码包括哲学方法论、人文社科的一般方法以及各支撑学科的特殊方法。它不是一个有限的封闭集合,而是一个开放式的“工具箱”,研究者根据研究问题涉及的领域、问题本身以及研究目的等,选择适宜的研究方法。其中,对象国语言文献使用、对象国田野工作在区域国别学方法体系中具有基础性地位。

区域国别学话语体系建设

中国区域国别学话语体系建设的主要目的是打破西方在地区研究方面的话语霸权。西方曾是制度化地区研究的先行者,其建立的地区研究话语进入了包括中国在内的广大发展中国家的学术界,在不同领域深刻影响了学术研究的主体和议题。

区域国别学话语体系从功能层面可划分为学术话语体系、育人话语体系、资政话语体系和对外话语体系,分别对应基础研究、人才培养、资政服务与国际对话四大任务。其中,学术话语体系是核心,是区域国别学学术体系尤其是理论体系的外在表达,集中体现为一系列标识性概念、范畴、命题。要形成自主的学术话语体系,首先需要中国的区域国别研究者加强原创性学术研究,产出系统性的自主成果。育人话语体系是区域国别学知识体系、理论体系、方法体系在教学层面的反映,它面向学生群体,以教材的形式呈现,内容上需要注重知识的逻辑性、客观性和系统性以及理论的自主性和方法的适用性,话语特点介于学术话语与大众话语之间。资政话语体系是区域国别学特有的话语体系,因为作为经世致用之学,它要为解决国家对外交往中的实际问题提供决策支持,这一话语体系面向国家有关部门,因此具有内部性质,其话语特点也非常鲜明,介于学术性与政策性之间。对外话语体系则面向国外受众,其内容来自学术话语体系,但以国际通用语言或对象国语言表达,其特点是要能融通中外,这个“外”理应包括对象国或对象地区。

最后需要指出的是,区域国别学“三大体系”并非是平行存在的,而是彼此互有关联,因此其建设需要三者同步推进,需要学者个体与学科共同体同步贡献,需要自由式探索与有组织研究同步运用,以早日构建起具有中国特色、中国风格、中国气派的区域国别学,为全面推进中国式现代化以及推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作出独特的学科贡献。